“别说话,否则,我杀了你!”
云筝压在谢沉身上,一手捂着他的嘴,一手握着匕首,抵着他的脖子,低声警告。
脚步声从廊上经过,那群人笑语晏晏,气氛和谐,浑然不知花丛之中,还躺着一男一女。
谢沉轻轻眨了眨眼,仗着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,放肆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。
风从花间起,抖落了簌簌花叶,铺在她素白的衣裙之上。
少女眉眼清秀,五官精致冷艳,眉间一点红痣更是动人心魄。墨发自肩头垂落,挣扎之间衣襟稍稍移位,露出了细白的脖颈,以及若隐若现的红色丝带。
一股热气爬上脸颊,他面色如常,耳尖却悄悄冒了红,目光也稍稍偏移。
“啊!”
“死人了!”
不远处传来几声慌张的尖叫,透过草叶的缝隙,云筝看着被吓得花容失色的云萝,还有站在她身侧温声安抚的裴照,眼中杀意森冷。
尸体被搬了出去,那些人也被遣散,花园小阁楼又恢复了以往的安宁。
她收回视线,心情并未因为这场阴谋逆转而雀跃,只因面前,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。
“姑娘可以把我放开了吗?”
谢沉嗡声开口,无神的眼眸泛着薄薄的水雾,甚是无辜。
云筝放开他,匕首却不肯移开半分。
“谢丞相怎会在此处?”
听她直白地道明自己的身份,谢沉眸光微闪,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裳,一边道:“听闻将军府后园景色宜人,如今看来,确实如此。”
云筝知道他在暗指什么,不由得冷笑。
“这么说来,谢丞相都看见了?”
“看见什么?不如姑娘与我说说?”
“你!”
云筝生怒,想到了什么,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。
谢沉面色不改,甚至眼睛也不眨一下,只是盯着虚空之处,无神无光。
想起方才他在廊上迅速移步,云筝双眸一眯,试探问道:“谢丞相当真看不见?”
谢沉叹气,“姑娘,戳人痛处,可不是君子所为。”
云筝呵呵:“可惜,我是女子。”
想起方才那惊鸿一瞥的风光,谢沉垂着脑袋,面红耳赤,瑰丽如吸人精气的妖狐书生。
云筝却警惕地盯着他,扬起了匕首,逼问:“你在打什么坏主意?”
谢沉盘腿而坐,脑袋稍稍一偏,凌乱的墨发沾了草叶,绝色容貌尽显茫然无辜。
“姑娘好生不讲理。”他轻叹一声,条理清晰地控诉,“我受邀前来将军府,本想好好欣赏着园中风光,却被姑娘推入了花丛之中,与姑娘有了肌肤之亲......”
云筝的手一抖,厉喝道:“注意你的措辞!谁跟你有肌肤之亲?”
谢沉轻轻“啊”了一声,“姑娘抱着我的腰,捏着我的手,又摸我的脸,还划破了我的衣裳......这些你都不认吗?”
云筝咬着牙,“我几时抱你捏你摸你了?我顶多是推了你一下,又怕被人发现,才按着不让你动,怕你出声,才捂着你的嘴......”
越说下去,云筝越心虚。
谢沉眉角一挑,“姑娘是不是也觉得,自己像个强抢郎君的流氓啊?”
云筝气急败坏,又被迎面吹来的冷风拉回了理智。
“我真是脑抽了才在这里跟你废话。”
她喃喃一句,拍拍身上的草叶便站起身。
谢沉微微仰着头,“姑娘这便要走了吗?那我怎么办?”
云筝面色冷漠,“我与谢丞相素不相识,你怎么办,与我何干?”
“哦。”他抚着袖子上的裂口,语气沉重,“既如此,我也只好去找云将军说道说道。”
“谢沉!”
云筝咬牙切齿,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这么讨人厌?
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
“我今日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,姑娘难道不用对我负责吗?”
云筝冷笑,“你想我怎么负责?”
送他去死行不行?
仿佛没感受到她身上的杀气,谢沉抬起了袖子,双眸无光却格外澄澈。
“至少,赔我一件衣裳吧。”
“......”
就这?
谢沉忧心忡忡:“我如今正值壮年,尚未婚配,若是未来的娘子知晓我曾经与姑娘有过肌肤之亲,动作激烈到衣裳损毁,怕是于我名节有损。”
云筝气得白眼都翻上天了。
她恶声恶气道:“谢丞相想多了,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的。”
南越谁人不知,瞎子丞相谢沉不近女色,终身未娶,冰清玉洁得仿佛要随时遁入空门。
谢沉反问:“你又不是我未来娘子,你怎么会知道?”
云筝一噎。
她烦躁道:“不就是一件衣裳嘛,我赔你就是。只不过今日之事,还请谢丞相烂在肚子里,否则,我宰了你!”
云筝离开后,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谢沉身后。
“方才丞相为何不让属下出面,杀了这不知死活的女子?”
谢沉站起身来,慢条斯理地整理凌乱的衣裳,“宁寒啊,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。”
被唤作宁寒的侍卫一脸冷漠:“她胆敢对丞相不敬,该死。”
“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?”
“?”
谢沉盯着云筝离去的方向,嘴角勾起了一丝玩味的笑。
“我与她素不相识,她却能无误地道出我的身份,要不是她一直在暗中监视我,便是......”
宁寒心生警惕:“便是如何?”
谢沉薄唇微翘,轻声道:“见鬼了。”
宁寒沉思片刻,“那女子看似柔弱,却会些拳脚功夫,属下并未听闻将军府有这号人物。”
“说是人物也抬举她了,不过一个有点手段的小女子罢了。”谢沉看了小阁楼一眼,漂亮的狐狸眼眯着一丝兴味,“今日将军府的寿宴,总算是有点意思了。”
他带着宁寒离开,余光却瞥见了花丛中一方帕子,上面还残留着一线血迹。
谢沉面不改色地揣入怀中,领着宁寒看热闹去了。